六朝杂史、杂传与咏史诗学的发展——从阳休之《陶渊明集》所收《集圣贤群辅录》说起
|
摘要
北齐阳休之本《陶渊明集》所收《集圣贤群辅录》,内容多取六朝杂传,体例近乎类书。它虽是伪书,但与陶渊明的咏史诗文之间存在某些共性,尤其是在杂史、杂传史料的使用和历史观等方面有相一致的倾向,导致过去有人认为它出自陶渊明之手。比较陶渊明诗文与《群辅录》可见,他的咏史诗歌深受六朝杂史、杂传的影响,在历史典故运用方面常引据杂史、杂传,并从中总结、提炼历史人物群像,发展了咏史组诗的形式;他还以杂传书写的方式来写咏史诗或者其他类型的诗文等等。而陶渊明并非六朝时代受杂史杂传影响的唯一的诗人,从六朝诗学的整体情况来看,六朝咏史诗学的发展,是在杂史、杂传获得发展的背景下同步繁荣起来的。陶渊明咏史诗与《集圣贤群辅录》是诠释这股发展潮流的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The contents of Biographies of Sages(《集圣贤群辅录》) included in A Collection of Tao Yuanming's Works(《陶渊明集》) edited by Yang Xiuzhi(阳休之) of the Northern Qi Dynasty(北齐), were mostly collected from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of the Six Dynasties(六朝), and their format was similar to a categorized book. Although it was a pseudograph, it shared some commonalities with Tao Yuanming's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essays, especially in the use of miscellaneous history, miscellaneous biographical materials and historical outlook, which caused some people to believe it was written by Tao Yuanming. Comparing Tao Yuanming's proses and verses with Biographies of Sages, we can see that his history-chanting poems were deeply influenced by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of the Six Dynasties. In the use of historical allusions, Tao Yuanming often referred to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and from them summarized and refined images of historical figures, and developed the form of history-chanting series poems. Moreover, he composed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other types of proses and verses in the form of writing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However, Tao Yuanming was not the only poet under the influence of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in the Six Dynasties. Judged from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the poetics of the Six Dynasties, the development of history-chanting poetics flourished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simultaneous development of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Tao Yuanming's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Biographies of Sages are representatives examples to interpret this trend of development.
The contents of Biographies of Sages(《集圣贤群辅录》) included in A Collection of Tao Yuanming's Works(《陶渊明集》) edited by Yang Xiuzhi(阳休之) of the Northern Qi Dynasty(北齐), were mostly collected from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of the Six Dynasties(六朝), and their format was similar to a categorized book. Although it was a pseudograph, it shared some commonalities with Tao Yuanming's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essays, especially in the use of miscellaneous history, miscellaneous biographical materials and historical outlook, which caused some people to believe it was written by Tao Yuanming. Comparing Tao Yuanming's proses and verses with Biographies of Sages, we can see that his history-chanting poems were deeply influenced by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of the Six Dynasties. In the use of historical allusions, Tao Yuanming often referred to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and from them summarized and refined images of historical figures, and developed the form of history-chanting series poems. Moreover, he composed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other types of proses and verses in the form of writing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However, Tao Yuanming was not the only poet under the influence of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in the Six Dynasties. Judged from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the poetics of the Six Dynasties, the development of history-chanting poetics flourished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simultaneous development of miscellaneous histories and miscellaneous biographies. Tao Yuanming's history-chanting poems and Biographies of Sages are representatives examples to interpret this trend of development.
引文
①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48卷,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274页。
② 松崎慊堂:天保十一年刻《陶渊明集》之《后记》,京都大学文学部图书馆藏。
③ 桥川时雄:《陶集版本源流考》,东京:文字同盟社1931年版。
④ 逯钦立:《逯钦立文存》,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316页。
⑤ 晁公武撰、孙猛校证《郡斋读书志校证》:“吴氏西斋书目,有潜集十卷,疑即休之本也。出宋庠家云,江左名家旧书,其次第最有伦贯,独‘四八目’后,《八儒》《三墨》二条,疑后人妄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818页)
⑥ 本田成之:《陶渊明集讲义》,东京:隆文社1921年版,第2页。
⑦ 潘重规:《集圣贤群辅录新笺》,《新亚书院学术年刊》1965第7辑,第305页。
(1)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600页。全书中凡引用陶渊明诗文处,除特别注明,皆以此本为底本,为省篇幅,下文不再一一注出。
(2)石川忠久:《陶淵明とその時代》,东京:研文社1994年版,第80页。
(3)石川忠久:《陶淵明とその時代》,第130页。
(4)录自陶澍《陶靖节先生集》(十卷)之序,京都大学人文研究所东方人文研究图书分馆藏。
(5)魏征:《隋书·经籍志》,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76页。
(6)魏征:《隋书·经籍志》,第981—982页。
(7)刘知几撰、浦起龙释:《史通通释》卷五《采撰(第十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页。
(8)《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160页。
(9)胡祥云:《〈四八目〉题意析疑》,《文史》2006第3辑。
(10)录自宋递修本《陶渊明集》,中华再造善本,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以下阳休之语皆是自此出,不再一一标注。
(11)吴光兴:“陶氏在他的时代,文采也是稍逊的。”(《八世纪诗风》,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36页)
(12)李百药: 《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515页。
(13)参见陶澍《陶靖节先生集》(十卷)之序,京都大学人文研究所东方人文研究图书分馆藏。
(14)张珊:《中国古代文学并称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48页。
(15)魏征: 《隋书·经籍志》,第978页。
(16)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页。
(17)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312页。
(18)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第227—228页。
(19)蔡丹君:《西晋末年北方坞壁文人、文学考论》,《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20)孟二冬:《中国文学中的“乌托邦”理想》,《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第41页。
(21)陈寅恪:《桃花源记旁证》,《金明从稿初编》,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88—200页。
(22)《搜神后记》一直被认为是伪托之作,但是,陈寅恪先生认为不能判定全书皆伪,见《桃花源记旁证》,同上。
(23)一海知义:《陶淵明自畫像——五柳先生伝小考》,《中国詩人論——岡村繁教授退官記念論集》,东京:汲古書院1986年版,第184页。
(24)顾农:《从陶渊明〈述酒〉诗说到他的政治态度》,《文学遗产》2017年第2期,第4页。
(25)范子烨:《“游目汉庭中”:陶渊明与扬雄之关系发微———以〈饮酒〉其五为中心》,《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第152页。
(26)魏征:《隋书·经籍志》,第978页。
(27)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42页。
(28)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42页。
(29)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页。
(30)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642页。
(31)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1824页。
(32)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884页。
(33)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920页。
(34)以上所涉谢灵运组诗,悉见顾绍柏:《谢灵运集校注》,台北:里仁书局2004年版,第219—229页。
(35)桥川时雄:《陶集版本源流考》,东京:文字同盟社1931年版,第492页。
(36)《六臣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96页。
(37)《六臣注文选》,第497页。
(38)《六臣注文选》,第396—397页。
(39)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2219页。
(40)刘熙载:《艺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6页。
(41)于溯:《略论颜延之〈五君咏〉对早期咏史诗的变革》,《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第7页。
(42)王坤、曹旭:《南朝用典大师——读庾信拟咏怀》,《古典文学知识》 2013年第2期。
(43)田晓菲:《庾信的“记忆宫殿”:中古宫廷诗歌中的创伤与暴力》,《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44)山田英雄:《庾信擬詠懷詩考——阮籍詠懷詩との相違をめぐをめぐつて》,《入矢教授、小川教授退休纪念中国文学、语学论集》,东京:筑摩山房1974年版,第329—343页。
(45)《周书》,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744页。
(46)《王子安集序》,蒋清翊注:《王子安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69页。
(47)《全唐文》卷一四一,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431页。
(48)闻一多:《类书与诗》,闻一多:《唐诗杂论·诗与批评》,北京: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4页。
(49)吴夏平:《论类书与唐代“檃括体诗”》,《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期。
(50)福田後昭:《李嶠と雜詠詩の研究》,东京:汲古书院2012年版,第821—824页。
② 松崎慊堂:天保十一年刻《陶渊明集》之《后记》,京都大学文学部图书馆藏。
③ 桥川时雄:《陶集版本源流考》,东京:文字同盟社1931年版。
④ 逯钦立:《逯钦立文存》,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版,第316页。
⑤ 晁公武撰、孙猛校证《郡斋读书志校证》:“吴氏西斋书目,有潜集十卷,疑即休之本也。出宋庠家云,江左名家旧书,其次第最有伦贯,独‘四八目’后,《八儒》《三墨》二条,疑后人妄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818页)
⑥ 本田成之:《陶渊明集讲义》,东京:隆文社1921年版,第2页。
⑦ 潘重规:《集圣贤群辅录新笺》,《新亚书院学术年刊》1965第7辑,第305页。
(1)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600页。全书中凡引用陶渊明诗文处,除特别注明,皆以此本为底本,为省篇幅,下文不再一一注出。
(2)石川忠久:《陶淵明とその時代》,东京:研文社1994年版,第80页。
(3)石川忠久:《陶淵明とその時代》,第130页。
(4)录自陶澍《陶靖节先生集》(十卷)之序,京都大学人文研究所东方人文研究图书分馆藏。
(5)魏征:《隋书·经籍志》,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976页。
(6)魏征:《隋书·经籍志》,第981—982页。
(7)刘知几撰、浦起龙释:《史通通释》卷五《采撰(第十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109页。
(8)《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160页。
(9)胡祥云:《〈四八目〉题意析疑》,《文史》2006第3辑。
(10)录自宋递修本《陶渊明集》,中华再造善本,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以下阳休之语皆是自此出,不再一一标注。
(11)吴光兴:“陶氏在他的时代,文采也是稍逊的。”(《八世纪诗风》,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36页)
(12)李百药: 《北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515页。
(13)参见陶澍《陶靖节先生集》(十卷)之序,京都大学人文研究所东方人文研究图书分馆藏。
(14)张珊:《中国古代文学并称研究》,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48页。
(15)魏征: 《隋书·经籍志》,第978页。
(16)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1页。
(17)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312页。
(18)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第227—228页。
(19)蔡丹君:《西晋末年北方坞壁文人、文学考论》,《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20)孟二冬:《中国文学中的“乌托邦”理想》,《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第41页。
(21)陈寅恪:《桃花源记旁证》,《金明从稿初编》,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88—200页。
(22)《搜神后记》一直被认为是伪托之作,但是,陈寅恪先生认为不能判定全书皆伪,见《桃花源记旁证》,同上。
(23)一海知义:《陶淵明自畫像——五柳先生伝小考》,《中国詩人論——岡村繁教授退官記念論集》,东京:汲古書院1986年版,第184页。
(24)顾农:《从陶渊明〈述酒〉诗说到他的政治态度》,《文学遗产》2017年第2期,第4页。
(25)范子烨:《“游目汉庭中”:陶渊明与扬雄之关系发微———以〈饮酒〉其五为中心》,《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第152页。
(26)魏征:《隋书·经籍志》,第978页。
(27)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42页。
(28)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42页。
(29)钟嵘撰、曹旭笺注:《诗品笺注》,第1页。
(30)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642页。
(31)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1824页。
(32)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884页。
(33)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920页。
(34)以上所涉谢灵运组诗,悉见顾绍柏:《谢灵运集校注》,台北:里仁书局2004年版,第219—229页。
(35)桥川时雄:《陶集版本源流考》,东京:文字同盟社1931年版,第492页。
(36)《六臣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96页。
(37)《六臣注文选》,第497页。
(38)《六臣注文选》,第396—397页。
(39)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第2219页。
(40)刘熙载:《艺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6页。
(41)于溯:《略论颜延之〈五君咏〉对早期咏史诗的变革》,《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1期,第7页。
(42)王坤、曹旭:《南朝用典大师——读庾信拟咏怀》,《古典文学知识》 2013年第2期。
(43)田晓菲:《庾信的“记忆宫殿”:中古宫廷诗歌中的创伤与暴力》,《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44)山田英雄:《庾信擬詠懷詩考——阮籍詠懷詩との相違をめぐをめぐつて》,《入矢教授、小川教授退休纪念中国文学、语学论集》,东京:筑摩山房1974年版,第329—343页。
(45)《周书》,北京:中华书局1971年版,第744页。
(46)《王子安集序》,蒋清翊注:《王子安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69页。
(47)《全唐文》卷一四一,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431页。
(48)闻一多:《类书与诗》,闻一多:《唐诗杂论·诗与批评》,北京:三联书店1999年版,第4页。
(49)吴夏平:《论类书与唐代“檃括体诗”》,《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期。
(50)福田後昭:《李嶠と雜詠詩の研究》,东京:汲古书院2012年版,第821—8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