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荷馬:史詩與古典教育 讀詩札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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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文篇名:Homeric Humanism:Epics and Classic Education
  • 作者:胡繼華
  • 英文作者:Hu Jihua;
  • 关键词:荷馬 ; 《伊利亞特》 ; 《奥德賽》 ; 範本教育 ; 人文化成
  • 中文刊名:ZGWH
  • 英文刊名:Chinese Culture
  • 机构: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跨文化研究院希臘研究中心,哲學研究中心;
  • 出版日期:2019-05-31
  • 出版单位:中国文化
  • 年:2019
  • 期:No.49
  • 语种:中文;
  • 页:ZGWH201901034
  • 页数:22
  • CN:01
  • ISSN:11-2603/G2
  • 分类号:285-306
摘要
荷馬是整個希臘人的導師,他以史詩對整個靈魂説話。在體格、技術、技能、知識之上,希臘人文教育有更爲高遠的矚望:文質兼修,以期文質合一;以理節情,臻於情理融和;善待吾我,祈向内在靈魂的安詳寧静、生氣遠出。《伊利亞特》是"力量之詩",述説英雄德性之練成;而《奥德賽》是"柔和之韵",咏嘆平民人格之生成。荷馬的人文教化,乃是借着"範本教育",讓人領悟"存在的根本大法",獲取對於宇宙意義的更爲深邃的靈知,引領靈魂轉向,把握終極實在。古典人文化成以塑造生命品格和個體人格爲鵠的。健康的生命,健全的人格,健朗的靈魂,取决於文質合一,情理融和,以及吾我協調。而這種古典人文化成境界,乃是範本教育的成就。在古典人文境界式微的背景下,我們重訪人文荷馬,重估史詩與古典教育遺產,在當代有着異乎尋常的緊迫性。
        
引文
1在《新科學》(朱光潜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中,維柯寫道:“荷馬像是出生在英雄法律在希臘已被廢弛而平民自由政體已開始起來的時期”(第420頁),因爲“希臘人自由在英雄體制時代才能創造出這類作品,所以荷馬只能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末期……荷馬應該擺在英雄詩人的第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創造出作爲眞實叙述的一些神話……第二個時期是這些神話故事遭到修改和歪曲的時期。第三個最後時期就是荷馬接受這樣經過修改和歪曲的神話故事的時期”(第422-423頁)。
    2 Steven S. Tigner,"Homer,Teacher of Teachers",in The Journal of Education, vol. 175, No. 3, Liberal Arts and The Preparation of Teachers(1993), pp. 42-64.
    3 Plutarch, The Ages ofAlexander:Nine Greek Lives by Plutarch, trans. I. Scott-Kilvert, New York:Penguin, 1973, pp. 281,259.
    4 Helen Keller, The Story of My Life, New York:Airmont, 1965, p. 65.
    5 Simone Weil, The Simone Weil Reader,ed. G. A. Panichas, New York:David McKay,1977, p. 183.參見西蒙·薇伊:《<伊利亞特>,或力量之詩》,見《柏拉圖對話中的神——薇伊論古希臘文學》,吳雅凌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37頁(譯文有所調整)。
    6 Augustine, De Doctrina Christiana, in Opera[Works],part 4.轉引自Steven S. Tigner,“Homer, Teacher of Teachers”,in The Journal ofEducation, vol. 175, No. 3, Liberal Arts and The Preparation of Teaches(1993), p. 45.
    7西蒙·薇伊:《<伊利亞特>,或力量之詩》,見《柏拉圖對話中的神——薇伊論古希臘文學》,吳雅凌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35-36頁。
    8 Werner Jaeger,Paideia:the Ideals of Greek Culture, trans. Grilbert Highet, vol. I, Oxford:Basil Blackwell, 1947, p. xiii.
    9希羅多德:《歷史》(上冊),王以鑄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第157頁。
    10希羅多德:《歷史》(上冊),王以鑄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第189頁。
    11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上冊),謝德風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第286頁。
    12柏拉圖:《理想國》,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406-407頁。
    13維柯:《新科學》,朱光潜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448頁。
    14 Werner Jaeger,Paideia:the Ideals of Greek Culture,trans.Gilbert Highet,vol.I,Oxford:Basil Blackwell,1947,p.3:“The vital factor is tōkalos,the Beautiful as a determinant ideal.”耶格爾特別強調,在兩種文化槪念之間,存在着根本區別:一方面,是“一種純粹人類學意義上的文化,這是指一個特殊民族之整個生活方式或特殊品格”;另一方面,是“作爲人類完美之自覺理想的文化”。耶格爾恰恰是在後一種人文主義的意義上使用“文化教育”或“人文化成”的。“德性”(arete)和“人文化成”(paideia)構成的“文化理想”(敎化擴界)可謂希臘心靈的一種獨特發明。“人類學文化槪念乃是這種原創槪念的一種現代引申;但它從一個價値槪念之中發揮出來一個純粹的描述範疇,這個範畴可以用於描述一切民族,甚至用於描述'源始文化',因爲已經完全失落了其眞正的約束性意義。艮即便是在馬修·阿諾德'文化爲一切時代所思所言之至美'這一文化定義之中,這個詞作爲'人之完美境界'的源始敎化意義也被模糊了。這樣的文化定義傾向於將文化變成博物館之類的東西,像亞歷山大里亞時代人們用'敎化'來指代'學問',就是如此。”(pp.416-417頁)
    15參見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南京:講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155頁:“既定文化的道德(及美學)方面,價値性因素通常都被歸納爲'精神氣質'(ethos)這個術語,而認知和存在方面則被歸納爲'世界觀'(world view)這個術語。一個民族的精神氣質是格調、性格和生活質量,是它的道德風格、審美風格及情緒;它是對他們自己及生活所反映的世界的潜在態度。世界觀是對純粹現實中的事物存在方式的描畫,是自然自身和社會的槪念。它包含着他們對秩序的最廣泛的觀念。”按照人類學家格爾茨的這個區分,荷馬以及古希臘的人文敎化和文化理想就包括了“精神氣質”和“世界觀”兩個維度。或者說,荷馬作爲全體希臘人的老師,塑造了希臘文化的“精神氣質”,傳承了英雄時代的“世界觀”。
    16歐文·白璧德:《白璧德釋人文主義》,徐震譯,見段懷淸編:《新人文主義思潮——白璧德在中國》,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9年版,第62頁。
    17亨利-伊雷內·馬魯:《古典敎育史》(希臘卷),龔覓、孟玉秋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28頁。
    18沃格林:《記憶——歷史與政治理論》,朱成明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127頁:“[希臘人的]人類秩序在荷馬史詩中開始萌芽,它們把亞該亞人與亞細亞人之爭(Achaean-Asiatic conflict)設想爲共同的人類秩序的騒亂;同時這個共同的人類秩序又是亞該亞人與特洛伊人共同的諸神所作之安排。此處顯示出人類生存中的悲劇性意義,這也讓埃斯庫羅斯在他的《波斯人》中去將敵人的失利當成失卻偉大。”
    19本文所引荷馬史詩,如無特殊說明,均采如下中文譯本:《伊利亞特》,羅念生、王煥生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4年版;《奧德賽》,王煥生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4年版。
    20伯克特:《東方化革命——古風時代前期近東對古希臘文化的影響》(劉智譯,上海:三聯書店,2014年版),該書的結論是:“由於軍事擴張和日益增長的經濟活動,公元前八世紀形成了一個源於近東,綿延橫亘整個地中海地區的文化統一體;與閃族所在的東方高等文化頻繁密切接觸的希臘人群體參與了這一時期的文化交流。東方文化一度占據優勢,但是希臘人以其這人的吸收和調適所接受事物的能力,立即發展了自己獨特的文化形式,很快,希臘人就贏得了地中海文明的主導地位。”(第124頁)參見伯克特:《希臘文化的東方施境——巴比倫,孟菲斯,波斯波利斯》,唐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年版,第70頁:“荷馬史詩《伊利亞特》當中點點滴滴的痕迹表明,至少在某一可能的晚近時期,受到了東方化的影響。”參見雷姆塞:《希臘文明中的亞洲因素》(孫晶晶譯,開封:大象出版社,2013年版),該書注意到《伊利亞特》以葬禮和墳墓收場,乃是遵循安納托利亞人的觀念和生活方式(第83-84頁)。
    21亨利-伊雷內·馬魯:《古典敎育史》(希臘卷),龔覓、孟玉秋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5頁。
    22西蒙·薇伊:《<伊利亞特>,或力量之詩》,見《柏拉圖對話中的神——薇伊論古希臘文學》,吳雅凌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2年版,第2頁。
    23尼科爾森《荷馬3000年——被神話的歷史和眞實的文明》,吳果錦譯,南京: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6年版,第159頁。
    24沃格林:《以色列與啓示》,霍偉岸、葉穎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19頁。
    25沃格林:《城邦的世界》,陳周旺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9年版,第154頁。
    26參見戴維斯:《探究希臘人的靈魂》,柯常咏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16年版,第14-15頁。作者引用了伯納德特的論斷:“對海倫的愛變成了對名聲的愛,而對名聲的愛又轉變成了阿基琉斯對帕特洛克羅斯的愛。從eros[愛欲]到eroskleos[愛名聲],再到eros[愛欲],構成了《伊利亞特》中的迂回。”荷馬英雄的渴望之淵源,在於對名聲或榮譽的摯愛,這種摯愛注定具有悲劇性。
    27參見羅米伊:《古希臘思想中的柔和》,陳元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作者考證表明,“柔和”(epios)在史詩中出現25次,相關的“agathos” 16次,“meilichos” 4次,“meilchios” 27次,還包括其他—切語義上近似詞,如“malakos”、“glukus”等等(第1頁)。作者還發現,“英雄們不停地講着'柔和的話語'”(第3頁);作者推論說,“如果戰爭本身是暴力的話,那麽相反,荷馬總是讓人們在英雄的周圍能隱約看到一張由人類關係和家庭關係編織的網,這張網把這些人物和一個溫和得多的世界聯結在一起”(第3頁);作者斷言,“柔和是一種美德,荷馬絕對不會不知道它的價値”(第17頁)。
    28 1713年,現代文獻學的創始人之一Richard Bentley斷言,《奧德賽》是爲一群女性創作的史詩;維多利亞時代英國作家Samuel Butler提出駭人之論,說《奧德賽》是—位女性創作的,而作者就是漂泊的女詩人瑙西卡,她或者—位擺渡人,或者是一位希臘公主(參見皮埃爾·維達爾-納杰:《荷馬之謎》,王瑩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70-71頁)。
    29關於奧德修斯的抉擇,確實令人困惑,最傳統的問題是:爲什麽他在卡呂索普神女居所逗留長達七年?參見伯納德特:《弓與琴——從柏拉圖解讀<奧德賽>》,程志敏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年版,第46頁:“荷馬爲了突出奧德修斯的獨特性,把他放到了一個到處都是死胡同的迷宮中,迷宮裏的每一條路開始都似乎要朝着自由敞開了,但到了核心地帶卻有雙重秘密,即與卡呂索普相諧而又失踪的七年,以及第二次航行到那個從未見過大海的民族處。一種經驗基於過去,另一種基於未來,兩者都無法表述,而正是這兩種經驗規定着奧德修斯和《奧德賽》。”
    30參見呂克·費希:《神話的智慧》,曹明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177頁。
    31 “阿基琉斯之盾”,是《伊利亞特》的迷人篇章,是後世文學力求展現的基本文學母題。其中,戰爭與和平的對比完全采取了象徵形式。盾上雙城畫面,一個體現和平、婚慶、舞蹈和司法論辯,尤其是司法論辯之呈現意味深長,它表明戰爭不講法律,惟有在和平環境下人們才能對血案進行爭辯,作出裁決;一個體現伏擊戰,而戰爭乃是在智慧之示神和戰爭之神的引導下進行的,死神在戰爭之中恣意妄爲,橫行無忌。而戰爭與和平、苦難與救贖這個古老話題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已經描繪在美索不達米亞的烏爾城頭的軍旗上(參見皮埃爾·維達爾·納杰:《荷馬之謎》,王瑩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42頁。)。同時,《伊利亞特》表現的戰爭觀念,是詩人心中的美好戰爭,其中悲劇的死亡意味着美好的戰爭。第七卷中,赫克托爾面對埃阿斯對“美好戰爭”作出了一項完美的定義:兩軍將士“在呑食靈魂的戰爭中打鬥,相逢作戰,又在友誼中彼此告別”(第301-302行)。而這——殘酷的殺戮中動情的友誼——就是荷馬史詩之中令人戰栗的柔和。史詩之中,一切沒有戰爭的東西,一切爲戰爭所璀璨、所毀滅的東西,一切被戰爭所蹂躪、所威脅的東西,都被涵容在詩意之中,整個境界洋溢着一種“神奇的正義”。而且,這就是史詩叙事藝術的偉大秘密之一,以慈悲、憐憫來調劑慘烈、殘暴,以柔和的詩意來消解肆虐的災難。“簡言之,盡全力重新在似乎幷不適合柔和存在的地方加入柔和”(羅米伊:《古希臘思想中的柔和》,陳元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6頁)。柔和是至善生活的特徵之一,上善若水,且有合宜之能,平高低,免貴賤,彌遠近,大樂與天地同和,合乎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
    32美國詩人奧頓(W.H.Auden, 1907-1973)在1952年創作了一首《阿基琉斯之盾》(The Shield of Achiles),以戲仿的手法帶着批判的距離再造史詩圖景,忒提斯女神心儀的秩序世界和阿基琉斯即將遭遇的戰爭之中的紊亂世界構成了動人心魄的反差,古希臘黑暗時代的政治浩劫得以重寫,天地人神合一、個體與宇宙同流的境界之復興推到了遙遠地平綫之外,“船色的天空之外”。奧頓寫道:She looked over his shoulder/For vines and olive trees, Marble well-governed cities,/And ships upon untamed seas, But there on the shining metal/His hands had put instead/An artificial wilderness/And a sky like lead.A plain without a feature, bare and brown,/No blade of grass, no sign of neighbourhood,/Nothing to eat and nowhere to sit down,/Yet, congregated on its blankness, stood/An unintelligible multitude,/A million eyes, a million boots in line,/Without expression, waiting for a sign.Out of the air a voice without a face/Proved by statistics that some cause was just/In tones as dry and level as the place:/No one was cheered and nothing was discussed;/Column by column in a cloud of dust/They marched away enduring a belief/Whose logic brought them, somewhere else, to grief.She looked over his shoulder/For ritual pieties,/White flower-garlanded heifers,/Libation and sacrifice/But there on the shining metal/Where the altar should have been,/She saw by his flickering forge-light/Quite another scene.Barbed wire enclosed an arbitrary spot/Where bored officials lounged(one cracked a joke)/And sentries sweated for the day was hot:/A crowd of ordinary decent folk/Watched from without and neither moved nor spoke As three pale figures were led forth and bound/To three posts driven upright in the ground.The mass and majesty of this world, all/That carries weight and always weighs the same,/Lay in the hands of others; they were small/And could not hope for help and no help came:/What their foes liked to do was done, their shame/Was all the worst could wish; they lost their pride/And died as men before their bodies died.She looked over his shoulder/For athletes at their games./Men and women in a dance/Moving their sweet limbs Quick, quick, to music,/But there on the shining shield/His hands had set no dancing-floor/But a weed-choked field.A ragged urchin, aimless and alone,/Loitered about that vacancy; a bird/Flew up to safety from his well-aimed stone:/That girls are raped, that two boys knife a third,/Were axioms to him, who'd never heard/Of any world where promises were kept/Or one could weep because another wept The thin-lipped armourer/Hephaestos, hobbled away,/Thetis of the shining breasts/Cried out in dismay/At what the god had wrought/To please her son, the strong/Iron-hearted man-slaying Achilles/Who would not.live long.參考譯文:她從他肩上看過去/尋找葡萄和橄欖、大理石、秩序井然的城市、深紅色大海上的船帆;但是,在閃閃發光的金屬上/他的雙手放下的卻是像鉛塊一樣的天空/和人造的荒涼的空地。毫無特色的平原,發黑、光禿,沒一片草葉,沒有鄰居的足迹,沒東西進餐,沒地方就坐;然而在那空寂的荒地/難以理解的眾人卻在聚集,百萬隻眼睛,百萬隻靴子,沒有表情,列隊等待着一個標記。沒人露面的聲音從空中飄出,統計資料表明,有些原因。說出來像這塊地方一樣乾燥、平板;不愉悅任何人物,不討論任何事情,一隊接着一隊,迎着雲霧般的灰塵,他們齊步走開,忍受着一個信仰:他們她從他肩上看過去/尋找宗敎儀式上的虔誠、戴上了花環的白衣姑娘、奠酒以及別的祭品;但是,在閃閃發光的金屬上/本來應該是祭壇,可是在他那搖曳的爐火下,她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有刺的鐵絲困住了專橫的地方,煩躁的官員們躺在那兒(說着趣聞),天氣炎熱,哨兵們汗流浹背;一群正派的普通百姓,從外面觀看,既不移步也不出聲。就像三個暗淡的圖像,筆直地綁在釘於地上的木椿。這個世上的群衆和帝王,都有着分量,而且分量始終一樣,但都躺在別人的手上;他們渺小,不能期待幫助,也沒有人肯來幫忙;他們敵人想做的一切已經做完;他們的羞耻無與倫比;失去自尊,在肉體死亡之前,靈魂就不再生存。她從他肩上看過去/尋找比赛中的運動隊員,尋找扭動腰肢的男男女女,甜甜蜜蜜地起舞翩翩,快速、快速地合着音樂的節奏;但是,在閃閃發光的盾牌上,他的雙手布置的不是舞廳,而是布滿枯草的田地的荒涼。一個衣着襤這的頑童,在那空地漫無目的地獨自閑逛;一隻烏兒從眞實的石頭上溜之大吉;兩個姑娘遭到強奸,兩個少年殘殺第三,這就是他看到的公理,他從未聽見,任和世界會信守諾言,或任何人因別人痛哭而嗚咽。鍛造武器的赫準斯托斯,長着薄嘴唇,離去時蹣蹣跚跚;胸膛閃閃發光的忒提斯——灰心喪氣地大聲哭喊,責怪上帝遷就她的兒子——力大無比的阿喀琉斯,他鐵石心腸,殘忍地殺人,但他已經無法永生。(譯文亦可參考《奧頓詩選:1948-1973》,馬鳴謙、蔡海燕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版,第102-105頁)
    33 Werner Jaeger,Paideia:the Ideals of Greek Culture,trans. Gilbert Highet, vol.I,Oxford:Basil Blackwell 1947,pp.50-51.
    34關於範本敎育、生命化敎育與個體獨創性的論述,參見黃克劍:《天職觀念與範本敎育》,載江海波主編《明日敎育蘭望——生命化敎育的理論和實踐》,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8頁:“人文敎育的契機不在於邏輯思辨或道理上的條分縷析,而在於通過範本的直觀達到心智的覺悟。”又見黃克劍:《學人立志·學業境界·學術創新——在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跨文化硏究院的演講(2012年6月12日)》,載黃克劍主編:《問道》(第六輯),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474頁:“學術創造的得以可能在於範本引導。創造從來就不是一個道理問題,從來就不是任何無論多麽嚴密的邏輯推理所能奏效的。創造機制的調動,創造過程的實現,沒有足以吸引人的楷模或範本的誘導而難以想象。”第476頁:“就像書法一樣,學術的歷史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是一個範本傳承的歷史……學術的傳承與書法的傳承有其相類似之處,實際上這裏有着思維範式——它體現於學術著述——的嬗替。千萬不要以爲學術中最重要的東西是邏輯推理,把學術的命脈歸結爲邏輯可能是一個誤區。”
    35轉引自塔圖姆:《色諾芬的虛幻帝國——解讀<居魯士的教育>》,張慕、羅勇等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23頁。
    36循環模式,是史詩叙述詩學的一種結構,也是歷史哲學的一個原型,同時也是意蘊生成的一種基本方式。關於這一點,布魯門伯格有深入的論說,參見《神話硏究》,胡繼華譯,上海:世紀出版社集團,2012年版,第97頁:“循環模式也構成了世界信托的基本模式,甚至當它再次作爲尙古主義出現,事情將仍然沒有什麽兩樣。每一條道路與每一種生活之可靠性,也就是說,無論諸神權力分配造成了多大的阻力,每一種生活在經過了挫折與延宕之後都仍然可以臻於完美,這一點總是預先地銘刻在封閉循環模式之中。即使是在俄狄浦斯神話之中,那正朝着位置本源回歸的人心中充滿了恐怖感,卻仍然存在迷失這一本源的不可能要素,它甚至成爲一種敗落的形式,而指示着一種更深邃的精確性基本模式。”
    37布克哈特:《希臘人和希臘文明》,王大慶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年版,第205頁。
    38參見亨利-伊雷內·馬魯:《古典敎育史》(希臘卷),龔覓、孟玉秋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39頁。
    39轉引自尼采:《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周國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40頁。
    40參見阿祖來:《伯里克利——爲人考驗下的雅典民主》,方頌華譯,上海:三聯書店,2015年版,第85頁,第92頁。
    41見Alexander S.Kohansk, The Greek Mode of Thought in Western Philosophy, Rutherford: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 1984, 19.參見王柯平:《人之爲人的神性向度——柏拉圖的道德哲學觀》,《杭州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3期。
    42 Werner Jaeger, Paideia:the Ideals of Greek Culture,trans. Gilbert Highet, vol. I, Oxford:Basil Blackwell, 1947, p. xviii.
    43巴特勒:《希臘對德意志的暴政》,林國華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9頁。
    44高斯曼:《親希臘主義和反猶主義》,黃晚譯,載《跨文化硏究》2016年第1期,第76-114頁。
    45關於溫克爾曼所追摹的希臘精神及其與現代世界的對照,二十世紀中國文化批評家李長之先生有警策的論述,參見《德國的古典精神》,載《李長之文集》,第10卷,石家莊:河北敎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51頁:“我有三個向往的時代和三個不能妥協的思想。這三個向往的時代:一是古代的希臘,二是中國的周秦,三是德國的古典時代。那三個不能妥協的思想:一是唯物主義,二是宿命主義,三是虛無主義。唯物主義的毛病是不承認(至少是低估了)人的價値,宿命主義的毛病是放棄了自己的责任,虚無主義的毛病是關閉了理想的通路,所以我們不能妥協。”關於溫克爾曼的根本精神,李長之論斷說(第176頁):“他的根本精神,徹頭徹尾是人間的,感官的;但是他要從人間的、感官的之中超越而出,所以他要求理智,要求完人,這種努力尋求的方式,也就是一切藝術所要通行的,因爲這,他愛藝術……在溫克爾曼那裏,藝術的宮,是寧建在人間,而不是在天上。”
    46巴特勒:《希臘對德意志的暴政》,林國華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177頁。
    47中國二十世紀美學家、詩人宗白華先生讀畢歌德的《少年維特之煩惱》後,寫下了一段凄迷的告白,哀古典人文境界的衰微:“我們的世界是已經老了!在趨世界中任重道遠的人類已經是風霜滿面,塵垢滿身。他們疲乏的眼睛所見的一切,只是罪惡,機詐,苦痛,空虛。”(見《宗白華全集》,第二卷,合肥:安徽敎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26頁)
    48荷爾德林:《關於阿喀琉斯》,見戴暉編譯:《荷爾德林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201頁。
    49荷爾德林:《我們審視古典所應取的視角》,見戴暉編譯:《荷爾德林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199頁。
    50荷爾德林:《許佩里翁》,見戴暉編譯:《荷爾德林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87頁。
    51巴特勒:《希臘對德意志的暴政》,林國華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329頁。
    52海德格爾:《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181頁。
    53參見斯潘諾斯:《現代人文敎育中阿波羅的威權——阿諾德、白璧德和瑞恰慈文學思想論略(上)》,胡繼華譯,載《跨文化硏究》2016年第1期,第115-174頁;斯潘諾斯:《現代人文敎育中阿波羅的威權——阿諾德、白璧德和瑞恰慈文學思想論略(上)》,胡繼華譯,載《中國文化》2014年秋季號,第123-1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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