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揆中”与荀子“礼义之中”——对儒家“中道”传统的再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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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提出要以"揆中法常"的原则来实现祥、义、德、音、仁、圣、智、利、信等九种"法度"。《三寿》是继《保训》之后,又一重现儒家"中道观念"的出土文献,既重视"礼义之中""刑罚之中""政令之中",还重视"仁义之中",具有仁礼一体的思想。《三寿》仁学是政治化的,而不是心性化的,这是与荀子"仁学"相似的地方,但《三寿》中仁礼的关系还没有像孔子和荀子那样的有机联系。《三寿》或为孔子之后、荀子之前的儒家文献。其关于"礼义化民"的思想,为荀子继承并理论化、系统化。这也再次证明荀子"礼义"系统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三寿》、《保训》弥补了孔子和荀子之间关于"礼义之中"思想传承的缺环。儒家外王的"中道"思想,自西周以来就已经成熟,周秦之间,传承有绪。而今天谈全面继承和发展儒学,必然要认真面对以荀子为代表的早期儒学的外王"中道"思想。
        
引文
[1]林启屏.清华简五《殷高宗问于三寿》思想析论[J].哲学与文化,2017(10).
    [2]刘成群.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揆中”思想与战国时代政治化儒学[J].史学月刊,2017(7).
    [3]李均明.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概述[J].文物,2014(12).
    [4]曹峰.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J].中国出土资料研究,2016(7),第20号.
    [5]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与研究与保护中心,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伍)[M].上海:中西书局,2015.
    [6]曹峰.清华简《三寿》《汤在啻门》二文中的鬼神观[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5).
    [7]杜勇.关于清华简《保训》的著作年代问题[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
    [8]裘锡圭.古代文史研究新探[M].苏州: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1)如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兼论荀子在道统中的地位问题》,载《邯郸学院学报》,2013年3月。刘光胜:《礼与刑:<保训>文王传“中”的两个维度》,载《江汉论坛》,2013年1月。
    (1)释文及断句主要采自整理者的成果,个别有争议的附后注释。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与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伍)》,中西书局,2015年4月,第150-161页。注释的主要参考论文有:曹峰《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李美辰《清华简武丁类文献集释与研究》,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年;林启屏:《清华简五<殷高宗问于三寿>思想析论》,载《哲学与文化》,第44卷10期,2017年10月。目前其他的大部分研究成果在如上前二文中均已一一列举,兹不赘述。
    (2)从整理者,指夏、商二代。
    (3)整理者认为,“非疑似音近读为非。”曹峰先生认为,把非读为必的假借字很牵强,可读为疑问句“厌非臧?”。清华大学出土文献读书会《清华简第五册整理报告补正》:“因此,综合来看‘非’如字读较好,大意是‘藏’、‘平’、‘富’未必是最‘厌’的东西,‘丧’、‘倾’、‘无食’未必是最‘恶’的东西,仍从反面入手论述,是一种特殊的修辞。”《清华简第五册整理报告补正》见于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网站,2015年4月8日。郭永秉先生:“厌”,即满足,与“恶”相对。“非”,不应读“必”,而应读“匪”,“匪”字可训“彼”(《左传·襄公八年》杜预注;《隶续·平舆令薛君碑》:“匪威匪仁,宽猛以济。”),出土文字资料中,侯马盟书“麻夷非(匪)是”、上博简《曹沫之阵》“非(匪)山非(匪)泽,亡有不民”皆为其例。“厌非(匪)平,恶非(匪)倾”,意思就是满足公平持正,厌恶颠倾不平。《荀子·君道》:“衡石、称县者,所以为平也;上好倾覆,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险。”《新书·道术》:“据当不倾谓之平,反平为险。”都是把治政、为人中的“平”和“倾”“覆”“险”对立而言的。简文的“恶匪倾”与《君道》“好倾覆”意思相反,后者正是荀子所反对的。见氏文:《释清华简中倒山形的“覆”字》(“清华简与《诗经》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香港浸会大学,2013年11月1日-3日。又见《中国文字》第39期。今按,如字读为是。从前后文看“藏”“平”“富”并不是国家、君主、治国理政最应该满意的对象,“丧”“倾”“无飤”也不是最应该厌恶的对象。从国家治理角度看,应该满意的并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如后面的“九度”。国家最应该厌恶的并不是“丧”“倾”“无飤”,而是君子不读书,小人宠狂,导致“妖祥并起”,以及后文提及的民之“扬”“晦”,“戏淫”无常法。另,“吾闻夫险非矛及干”一句也与此相对应,险的问题不是矛与干,不是战事,而是一个国家的基本大法。
    (4)曹峰先生认为,鬼为不安象征,或与“心”的迷失有关。见氏文:《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
    (5)缺字据王宁先生所补,见氏文:《读〈殷高宗问于三寿〉散札》,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文,2015年5月17日。
    (1)“以(或通“矣”)敬夫■(兹;哉)□(怠)君子而不读箸(书)占”的释文与断句意见有很多。本文以为,程浩先生的意见甚是:“吾勉自抑畏以(矣)。敬夫兹(哉)!”。见清华大学出土文献读书会《清华简第五册整理报告补正》。又按:程浩先生认为“敬夫兹(哉)”为彭祖所说,兹不从,应是高宗所言。
    (2)胡敕瑞:简文“占”当读如“笘”。《广雅·释器》:“钥、笘,?也。”《说文·竹部》:“钥,书僮竹笘也。”简文中的“箸(书)占(笘)”正是同义连用。见氏文:《<殷高宗问于三寿>札记一则》,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2015年4月16日。
    (3)曹峰先生指出,此与《史记·龟册列传》中“桀纣为暴强也……民不安其处,鬼神不享……列星奔乱,皆绝其纲……”一段行文类似。见氏文:《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
    (4)“兔”,简本作■,整理者隶定作“象”。从文义看,过于牵强。从字形看,亦不确,楚简“象”多作。然后文“历象天时”之象亦作■,或为形近而书写讹变。“矛”字,简本作■,王子杨认为应隶定作■,“可能是‘髳’之初文,读为‘侮’。郭店《老子》(丙)1号简‘其既<即(次)>之’,传世本跟相当之字作‘侮’,可证。”而“■显然当以■为声,似可读为“瞀”,昏乱。”见氏文:简帛论坛,《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初读》49楼,2015年4月15日。今按类似的文字见于《尚书·康诰》:“无康好逸豫。”《酒诰》:“毋沉湎于康。”
    (5)敬,整理者认为通“警”。曹峰先生认为可径读如字,见《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一文。今按:民之行须警,而非敬。《尚书》常有“敬民”之说,无“敬民之行”。根据本文上下文语境,对民之行为始终保持的是警惕心态,如“险莫险于心”“人小宠狂”“八纪紊乱”“悍佚无常”“戏淫自嘉不缕(注:法)”“民智有晦而本由生光”等。而对民本身是“小心翼翼”“闻教训,余敬养,恭神劳(注:忧劳)民”的。
    (6)余:据整理者,读为“余”,富饶。享,春祭曰享,享,献物也。献功,谓在冬祭时奉献谷、帛等。《周礼·天官·内宰》:“佐后而受献功者。”据李美辰:《清华简武丁类文献集释与研究》,150页。
    (7)适,《说文》:“疾也。”还,《尔雅·释言》:“返也。”即快速退却妖祥,不详之兆。
    (8)迩,近,或与后文“往度毋徙”之“往”呼应,所以后文的厇释为度为佳。另,据整理者:“文,礼法制度。《国语·周语上》:‘以文修之’,韦昭注:‘文,遏礼法也。’”
    (9)揆,《孟子·离娄上》:“上无道揆也”。揆中,揆道,即揆度国家治理之中道。另据整理者,下句“不力”前疑抄脱二字。
    (10)整理者:“壬,读为“任”,《广雅·释诂一》:“使也。”此云以(音乐)导民、使民。”季旭升:要用“以恩相亲信也”的态度去嘉惠人民,见氏文:《<清华五·殷高宗问于三寿>先王之遗训“音”字考》,“战国文字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国际学术研讨会,2015年12月12日。马楠:“壬”如字读,《释诂》“允,任,壬,佞也”,佞者高才之谓,见于《清华简第五册整理报告补正》。广濑熏雄:马楠把“壬”理解为高才之意,似不太妥当。按照这个解释,这句话与音乐没有多大关系。“惠民由壬”疑是用“壬”这种东西(或方法)惠民的意思。“壬”的含义待考。见氏文:《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研读》,第四届出土文献青年学者论坛,会议研读。2015年8月12-13日。(未公开发表)。今按:整理者之说语法似不洽,季旭升先生之说亦不合上下文语意。惠,《尔雅·释言》:“惠,顺也。”《诗经·邶风·燕燕》:“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惠民或释为“顺民”,柔顺民众,此亦为音乐的功能之一。任:任用,指所使用的音乐。惠民由任,即由所使用之音乐柔顺民众。此句与后句合起来,正与《荀子·乐论》句意相合:“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先王恶其乱也,故修其行,正其乐,而天下顺焉。故齐衰之服,哭泣之声,使人之心悲;带甲婴胄,歌于行伍,使人之心伤;姚冶之容,郑、卫之音,使人之心淫;绅、端、章甫,舞《韶》歌《武》,使人之心庄。故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女色,口不出恶言。此三者,君子慎之。”
    (11)从整理者:徇,和顺;句,恭谦。
    (12)从整理者:留:治。
    (1)从整理者:叶部字,试读为“浃”,训“周”。《荀子·儒效》:“尽善挟治之谓神”,杨倞注:“挟读为浃。浃,周洽也。”浃祗,指周洽祗敬。
    (2)邓佩玲:“内基而外比”乃言君主在朝廷内经营谋划后,在外则得贤士辅助,见氏文:《清华简(伍)〈殷高宗问于三寿〉有关“智”、“利”、“信”三段简文考释》,载《出土文献》,第十一辑,中西书局,2017年10月。
    (3)郭永秉:“仓”读为“爽”,参看蔡伟《〈马王堆汉墓帛书〉札记(三则)》第一则,《出土文献与传世典籍的诠释--纪念谭朴森先生逝世两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405页。参见紫竹道人:简帛论坛,《清华五〈殷高宗问于三寿〉》29楼,2015年4月13日。
    (4)李美辰:“屏”为“摒弃”。那么“强”和“丩”意义亦相近,都指不好的事情。强,《尔雅·释言》:“暴也。”丩,用为“纠”,可从。纠,戾也。《楚辞·九章·悲回风》:“纠思心以为纕兮”王逸注。见氏著:《清华简武丁类文献集释与研究》,第179页。
    (5)《荀子·劝学》:“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将原先王,本仁义,则礼正其经纬、蹊径也。若挈裘领,诎五指而顿之,顺者不可胜数也。”经纬,或指通向礼义之路。
    (6)邓佩玲:天目毋(无)“(眱)”是指上天直视为政者而不斜视,大概是由于治国得其正道,上天甚为赞赏,不用斜视之。见氏文:《清华简(伍)<殷高宗问于三寿>有关“智”、“利”、“信”三段简文考释》。
    (7)邓佩玲:“”读为“甄”,训“察”,指考察、视察。
    (8)邓佩玲:“曼”通“勉”,上古同属明母元部,音近可通。“茖”疑读“亳”,上古同在铎部,音近可通。王宁:“”当读为“?(乂)”,《说文》:“治也。”见氏文:《读〈殷高宗问于三寿〉散札》,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论文,2015年5月17日。
    (9)“敷佑下方”为《尚书》常见成语,《盘庚》“厎绥四方”,《金縢》“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盂鼎:“匍有四方。”
    (10)王宁等认为,读为摄,训为“引持”,与后文(佚)为相反义,整句意为“收敛或放纵反复无常”。今按:这里面关键是问题对“无常”的理解。根据前文“闻天之常”,常为常法,无常即没有常法,与“反复无常”这个现代义无关。故本文从整理者读为悍,与(佚)义相近。例证《荀子·修身》:“加炀(赵岐注,通荡)悍而不顺,险贼而不弟焉,则可谓不详(赵岐注:当为祥)少者矣;虽陷刑戮可也。”
    (11)整理者:《荀子·赋》:“闇乎天下之晦盲”,杨倞:“晦盲,言人莫之识也。”曹峰先生以为,“而应该指的就是人性中好的、值得肯定的、需要倡扬的一面。”因为后文“晦而本由生光”,“本由”为常道,“只有通过‘晦’才能让常道发出光亮,”见氏文:《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上下两部分研究》。今按,曹先生引《楚辞·怀沙》“易初本迪(由)兮,君子所鄙”,认为本即常,由即道,本由即常道,故不错。本由、常道即可指向如上的揆中与九度。然,根据语法,“晦”应该是名词、主语;“而”,假设连词,“若”“如果”;“本由”,名词做状语。“晦而本由生光”即:“晦”若通过“本由”、常道可“生光”。要做到因常道而生光,则在于(惟即“在于”)“小心翼翼,顾复勉祗,闻教训,余敬养,恭神劳民,揆中而象常”等等。另,“晦”生“光”、“阴”又“明”,或与《周易》“明夷”卦(离下坤上)的卦象“明(离为火)入地中”、卦辞“用晦而明”等内容有关。因此结合上下文看,“晦”或为中性义。
    (12)王宁:“顾复”一语出《诗·蓼莪》:“顾我复我”,毛传:“顾,旋视也。复,反复也。”“顾复勉祗”指人民要互相关心照顾、互相勉励恭敬。今按:“顾复勉祗”当读作“顾复以勉祗”应是指国君要以勤勉敬重的态度照顾关爱民众。
    (1)李均明先生认为《三寿》反映战国中期社会动荡时期,忧患意识强烈。见氏文:《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所反映的忧患意识》,载《中国史研究》,2016年1期。
    (2)见孙开泰:《稷下黄老之学对孟子思想的影响》,载《道家文化研究》第六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150-159页。余明光:《徐子思想与黄老之学》,载《道家文化研究》第六辑,第160-174页。胡家聪:《论儒家荀况思想与道家哲学的关系》,载《道家文化研究》第六辑,第175-182页。
    (1)持“利益”之“利”观点的是李均明先生,见氏文:《揆中水衡--清华简<殷高宗问于三寿>之中道观》,载《出土文献》,第七辑,中西书局,2015年10月。对“利”分析较为全面的是邓佩玲:《清华简(伍)<殷高宗问于三寿>有关“智”、“利”、“信”三段简文考释》,载《出土文献》,第十一辑,中西书局,2017年10月。
    (1)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再检讨--兼论荀子的道统地位》,载《北大中华文化研究》第2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12月,第99-127页,引文在第124页。
    (2)同上,第127页。
    (3)今传本《尚书·康诰》作:“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此句多歧义,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尚书》与出土文献读书班认为后半句是倒叙句,应作:“曰时叙,乃汝尽逊,(否则)惟曰未有逊事。”
    (4)如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兼论荀子在道统中的地位问题》,载《邯郸学院学学报》,2013年3月。刘光胜:《礼与刑:<保训>文王传“中”的两个维度》,载《江汉论坛》,2013年1月。
    (5)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
    (1)关于《皇极》的政治哲学分析,见丁四新:《再论<尚书·洪范>的政治哲学--以五行畴和皇极畴为中心》,载《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2期。
    (2)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兼论荀子在道统中的地位问题》,载《邯郸学院学学报》,2013年3月。
    (3)同上。
    (4)详见梁涛:《清华简<保训>与儒家道统说--兼论荀子在道统中的地位问题》,载《邯郸学院学学报》,2013年3月。
    (5)李学勤先生认为,这些篇章不一定晚出见于黄怀信《逸周书源流考辨》之《序》文。黄怀信先生以为《三训》春秋早期,或为鲁襄公以前作品。见氏著:《逸周书源流考辨》,西北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92-93页。罗家湘先生同,见氏著:《逸周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32页。王连龙认为《三训》不早于战国时代,见氏著:《逸周书研究》,王连龙: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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